Episo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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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在沙滩上掘起瞌睡的春天
你笑了 用它来装扮秀发。
宛如波纹在天空播散下一片笑泡
大海静静地温暖在草色的阳光下。
我的手握着你的手
你投的石子在我的天空。
啊、在今日天空下
流动的花影。
在我们的手上萌发着新芽
在我们的视野中央
溅着飞沫旋转的金色的
太阳。
我们 是湖是树
是从树缝里流溢到草坪的
光流,
透过树缝的光流的舞蹈
是你头发的段立
我们……
门在新风中敞开
呼唤绿荫的我们的手臂
林立。
崭新的道路在柔软的大地的肌肤上
你的手在泉中光彩流溢
延伸,
于是 在我们的睫毛下沐浴着阳光
静静地开始成熟
海与果实。
(蓝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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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于是我又见到那伸向大海的长岬,
见到烟笼的海滨滔滔大浪打向礁石,
海鸥从水面腾起,葱郁昏暗的山峦
云雾缭绕,雾气贴着海面。
涛声阵阵的岸边是久弃的破船,
防擦垫和桅杆碎片,湿漉漉的沙滩上
点着篝火,火光间人影幢幢,
背对大海蹲坐站立。
轮廓清晰的脑袋显得小巧
玲珑,鼻子像小鸟乌黑的圆嘴,
声音像鸟叫,听来很古老,令人想起
蝗虫和蜜蜂,想起沾满野蜜的树丛——
袅袅青烟有如芬芳的香雾,湿云
洒下雨点,溅在火上发出嘶嘶声响,
他们目光闪闪,叶绿的身体挂着水珠
四处歪倒,靠着大海闲谈:
草木神、树神、中界之神……脸朝下
在一个没人注意的小海口
是淹死的狄奥尼索斯,眼和嘴灌满泥沙
飘在蒙蒙的潮水中——那样美丽,神性的
最后一点眩目的光辉从唇边眉宇间消失……
经历了久久等待!海鸥尖叫着掠过空中,
篝火在雷鸣的沙滩上熄灭;
云雾——云雾从陆地飘过。
(林岚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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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i mancan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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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诗人》
最初的动作是歌唱,
一种自由的声音,充塞山谷。
最初的动作是喜悦,
但它已被攫去。
既然岁月已经改变了我的血,
而成千的行星系统在我肉体中生生死死,
我坐着,一个灵巧而愤怒的诗人,
眼睛斜视,满怀恶意,
手中,掂量着笔,
我密谋复仇。
我掌握着笔而它长出枝叶,满覆着花朵,
而那树的气味是莽撞无礼的,因为在那现实的地球上,
并不长有这种树,而那树的气味,
对受苦的人类,像是一种侮辱。
有些人避难于绝望,它甘美
如强烈的菸草,如在虚无时喝醉的一杯伏特加。
其他的抱着蠢人的希望,玫红如淫艳的梦。
另有一些人在爱国的盲目崇拜中找到安宁,
它可以维持很久,
虽然并不比十九世纪维持得更久。
然而给我的却是一种冷嘲热讽的希望,
因为自从睁开眼睛,我只看见火光、大屠杀,
只见背信、侮辱,以及吹牛者可笑的羞耻。
给我的是对别人与对自己复仇的希望,
因为我是个了解它、
而不为自己从中取利的人。(华沙,1944)
杜国清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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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片树叶纷纷下降》
一片片树叶纷纷下降,
乳妈的花朵不再开放;
乳妈们已进入坟冢,
一辆辆童车却继续滚动。
左右隔壁的饶舌的邻居,
夺走了我们真实的乐趣;
敏捷的双手准会冻僵,
孤独地放在单个的膝上。
身后的死神势头凶猛,
冷酷地监视我们的行踪,
傲慢地举起直挺的臂膀,
以虚假的爱的姿态进行刁难。
林中的树木叶儿光秃,
饥肠辘辘的野人牢骚满腹;
歌喉嘹亮的夜莺成了哑巴,
美丽的天使也不再顾及它。
刺骨的寒冷使人难以忍受,
高山不可能提前吊起可爱的小头,
它某一天会撒下白花花的瀑布,
但愿能解除游客最后的痛苦。
吴德艺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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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理》
外套破旧得像狼群。
面孔像大理石片。
坐在书信的树林里,那树林
因轻蔑和错误沙沙响,
心飘动像一张纸穿过冷漠的
走廊。
此刻,落日像狐狸潜入这国度
转瞬间点燃青草。
空中充满犄角和蹄子,下面
那马车像影子滑过我父亲
亮着灯的院子。
彼得堡和毁灭在同一纬度
你看见倾斜的塔中的美人了吗?
在冰封的居民区像海蜇漂浮
那披斗篷的穷汉。
这里,那守斋人曾被欢笑的牲口包围,
而它们早就去往树线以上的远方。人类摇晃的桌子。
看外边,黑暗怎样焊住灵魂的银河。
快乘上你的火焰马车离开这国度!(北岛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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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
傍晚,我走过拉图奈桥,
在桥头小伫观看夕阳
在圣母院背后慢慢隐去。
一朵灿烂的晚霞在烈焰般的天涯
象一只行将腾飞的巨鸟
朝这边舒开金色的翅膀,
——这是令人目眩的光华。
那一座座镶着石牙子的塔楼,
晚风正鞭打着的旗帜,清真寺的尖顶,
昂然耸立宛若森林的古松;
又如天使脚下裂了缝的群鸽,
伸展苍劲的身姿露出奇特的面孔,
从银亮的云缝里跃出逝于黑暗之中。
教堂脚下的总主教府,
象一个年轻的孩童偎依在母亲身旁,
它那拉长的影子笼罩着神秘和黑暗。
稍远处,从码头的一座小屋子的窗子里
透出一道红光。夜气温馨,
河水柔声细气地拍打着桥拱,
旧区的波浪摇荡着朦胧的幽影,
我伫立在桥头,不知不觉中,
群星闪耀的夜幕跨着大步在人间降临。
葛雷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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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
在那绿树掩映的深处,
一座驼背拱脊的茅屋;
墙垣已经破败风化,
门槛上被斑斑绿苔蚀腐。
窗子的护窗板闭着,
象一张嘴在寒天呼吸,
那温暖的气息遇到严寒
变成了一道白色的气体。
一缕袅袅的炊烟
扭着它蓝色的细丝
从灵魂深处忸怩地飘出,
给上帝去报告消息。
葛雷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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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
深邃而普遍的黑夜
几乎不曾为一盏盏苍白的提灯所否定
夜里一阵迷路的疾风
侵入了沉默的街道
颤抖着预示了
可怕的拂晓,它徘徊
如一个谎言游荡在
这世上荒无人烟的郊外。
衷情于这安逸的黑暗
又惧怕黎明的威吓
我又一次感到了那出自叔本华
与贝克莱的惊人猜测,
它宣称世界
是一个心灵的活动,
灵魂的大梦一场,
没有根据没有目的也没有容量。
而既然思想
并非大理石般永恒
而像森林或河流一样常新,
于是前面的那段推测
在黎明采取了另一个形式,
这个时辰的迷信
在光线如一支藤蔓
即将缠住阴影的墙壁之时,
降服了我的理智
并描画了如下的异想:
倘若万物都缺乏实质
倘若这人口众多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其错综复杂足以与一支军队相比
却仅仅是一个梦
由灵魂共同的魔法获得,
那么就有一个时刻
它的存在陷于混乱无序的危险
而那就是黎明震颤的瞬间,
这时梦见世界的人已不多
只有几只夜猫子保存着
大街小巷灰色的,几乎
没有轮廊的图像
他们随后要与别人将它确定。
此刻生命的持久梦境
正处于崩溃的危险里,
此刻上帝会轻易地消灭
他的一切作品!
但又一次,这世界拯救了自已。
光明漫流,虚构着肮脏的色彩
而心怀某种歉疚
悔恨我每天复活的同谋
我寻找我的屋舍,
在大白的天光中它惊愕而冰冷,
与此同时一只鸟不愿沉默
而那消褪的黑夜
留在了失明者的眼里。
(陈东飙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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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斯《纯种猎鹰》
我在“十月谈”中读到
从前的佛罗伦萨有一位
年轻的贵族远近闻名
弗里德里希·阿尔贝里戈
忍受着真挚恋爱的煎熬,
一位高贵的夫人名叫
焦瓦娜,非常的富裕
名声一直受到赞誉
贵族千方百计
向心爱的夫人献殷勤
她却漠视他的爱心
依旧忠于她的丈夫
弗里德里希花费大量钱财,
终于耗尽了家产,
彻底放弃了希望,
迁居别地,陷入贫困
除了一头猎鹰外一贫如洗
他整日打猎为生,
还自照看花园
自食其力
以此为生。
她的丈夫去世了,而
儿子,一个年轻的小伙儿,
也身患重病,濒临死亡,
他说:“妈妈,以上帝的名义求您,
为我弄到弗里德里希的猎鹰,
这样能了结我所有的痛苦”,
母亲安慰他,定让他如愿,
立即去找弗里德里希,
她的到来使他快乐无比
非常理智地招待她,
她第一次不请自来,
莫大的恩宥使弗里德里希快乐;
可他既无野味又无鱼类
来布满餐桌
贫穷和不幸迫使着他
掐死了心爱的纯种鹰
煎成美味端上桌来
客气而又聪敏地把它切开
和高贵的妇人一起吃掉
而她却不知道。
餐后夫人端庄地把话讲
“承蒙厚爱,我想向您
要您的纯种猎鹰,
我儿子已为此盼望已久
病入膏盲,您满足了他的希望,
就挽救了他年轻的生命”
弗里德里希大惊失色:
“纯种鹰”,他说:“已被我们吃掉”
“被我最最亲爱的人儿吃掉”,
妇人十分惊讶,
他指给她看鹰的羽毛,
两人悲伤地告别
三天后夫人的儿子死去
弗里德里希向妇人求婚,
她接受了他的爱和忠诚
并不厌恶他的贫困,
因为他品行规矩而又虔诚
现在她又做了妻子
因此,并不是所有的爱都逝去,
爱常常通过爱又产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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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歌》
月亮已经出来了,
金色的星星照耀,
在天上闪着亮光;
森林黝黑而无语,
一片奇妙的白雾
袅袅地升到牧场之上。
世界是多么寂静,
朦胧的夜幕降临,
何等亲切而可爱,
仿佛寂静的房间,
整个白天的忧烦,
你会在睡梦之中忘怀。
你见月亮在那边?——
你只看到了半边,
它可是圆而美丽!
我们常非常自信,
嘲笑好多的事情,
其实是由于我们弱视。
我们傲慢的世人,
实是可怜的罪人,
知道的非常有限;
我们编许多空想,
使尽了许多伎俩,
离开目标却更加遥远。
上帝,全靠你恩赐,
不能信无常之事,
不能满足于虚荣!
我们要天真烂漫,
在世上,在你面前,
像个善良快活的儿童!
请借温和的死亡
带我们离开世上,
脱离一切的痛苦!
等你领我们前往,
让我们进入天堂,
你,我们的上帝,我们的主!
凭着上帝的圣名,
请躺下吧,弟兄们;
傍晚的空气清凉。
上帝!请免予惩处,
让我们安然睡去,
还有我们患病的街坊!
(钱春绮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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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奏鸣曲
公主正在伤心……会是什么原因?
她启动小小朱唇发出阵阵叹息,
唇边失去了笑纹,不再是那般红润。
公主倚坐金椅 玉容苍苍凄凄,
那琴键已弹不出响亮的音律;
那鲜花昏沉沉被遗忘在花瓶里。
花园自是孔雀骄傲的天地。
健谈的女管家说东道西,
披红色的小丑跳来跳去。
公主没有笑容,因为早已麻痹;
她仅在东方的天空追觅。
模糊幻想中那只蜻蜓扑朔迷离。
莫非她在想念哥尔贡达①或中国的王子,
想念那位停下银制的四轮马车
从她眼里寻取秋波的男人,
想念芬芳的玫瑰岛上的国王,
想念那明闪闪钻石的占有者,
还是想念奥穆珍珠的主人?
啊!唇色粉红的可怜公主,
想要变为一只燕子,变为一只蝴蝶,
插上轻巧的翅膀,在蓝天之下飞翔;
沿着灿烂的光柱,飞向金色的太阳,
要用五月的诗句香百合花致意,
或者在海啸中乘风而去。
她不再喜欢这豪华的宫宇,珍贵的银器,
快活的游隼,小丑②的红衣,
不要再看这蓝色湖面上单调的天鹅游来游去。
百花也为身居御园而伤泣;
北方的雪莲,东方的茉莉,
南方的玫瑰,西方的大丽。
啊!蓝眼睛的可怜公主,
她被困在黄金之间,被裹在丝绸之中。
她关在大理石筑成的宫笼;
威严的宫门戒卫着卫兵,
千百个黑奴,千百只长缨,
警惕的猎犬,俯视的苍龙。
哦,谁能献上金蝉脱壳之计!
(公主正在伤心,玉容苍苍凄凄。)
哦,不要再看这黄金、玫瑰、汉白玉!
谁能飞到一位王子的所在地,
(公主正在伤心,玉容苍苍凄凄。)
他比朝霞更灿烂,他比四月更绚丽!
“公主,你听,你听,”一位仙女说,
“一匹双翼的骏马正向这里飞奔,
远道而来的骑士刚刚战胜死神,
他腰间佩宝剑、手上托鹰隼。
与你未曾见,却对你一往情深,
他要用爱的热吻点红你的樱唇”
孟继成 译
*①哥尔贡达,印度昔日的金刚石产地
*②小丑,宫中专为王族添兴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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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向拜占廷》
那不是老年人的国度。青年人
在互相拥抱:那垂死的世代,
树上的鸟,正从事他们的歌唱;
鱼的瀑布,青花鱼充塞的大海,
鱼、兽或鸟,一整个夏天在赞扬
凡是诞生和死亡的一切存在。
沉溺于那感官的音乐,个个都疏忽
万古长青的理性的纪念物。
一个衰颓的老人只是个废物,
是件破外衣支在一根木棍上,
除非灵魂拍手作歌,为了它的
皮囊的每个裂绽唱得更响亮:
可是没有教唱的学校,而只有
研究纪念物上记载的它的辉煌,
因此我就远渡重洋而来到
拜占庭的神圣的城堡。
哦,智者们!立于上带的神火中,
好像是壁画上嵌金的雕饰,
从神火中走出来吧,旋转当空,
请为我的灵魂作歌唱的教帅。
把我的心烧尽,它被绑在一个
垂死的肉身上,为欲望所腐蚀,
已不知它原来是什么了:请尽快
把我采集进永恒的艺术安排。
一旦脱离自然界,我就不再从
任何自然物体取得我的形状,
而只要希腊的金匠用金釉
和锤打的金子所制作的式样,
供给嗑唾的皇帝保持清醒;
或者就镶在金树枝上歌唱
一切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情
给拜占庭的贵族和夫人听。
査良铮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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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郁之歌》
尤其不要忘记孤独,
它们长着额和不屑一提的拳头。
当你们在疯狂地驰骋,
它们就在你们的马蹄上。
它是快活,它只是激流,
无水的涟漪把它们汇成江河。
没有人划桨,没有航行的梦幻,
甚至连时代也不再认识他们。
这位恋人把一颗珍珠嵌在
一首诗里,相信一个黎明
会随着它的魔术般的动作降临:
另一位恋人则用它装饰自己的领带。
这位恋人把小花掷向
陌生孩子的坟墓。
它张开手乞求施舍
被残忍的荆棘封闭起来。
所有时光的黄金,所有的琥珀,所有的
沙砾
都充满着阴郁。一只纯洁的爱情的小瓶
为了陶醉它们贞洁的回忆,
为了它们的死亡——生之沉寂。
葛雷译
《飞叶》
别了我的书,别了,我写上字的纸页,
你弃我而去像一片落叶,
只留下我,赤裸裸想一块秋之铅板。
我献给你一页语言的扁舟,
航行,航行,我的朋友,
在群狼缄默的记忆里航行。
我的书叶在城市上空飞翔,
越过江河突破边界。
爱呵,爱呵,你是我的地理!
假如你顺着清漪漂去,一个梦想
会接受我这浥泪的形象,
但愿太阳在草地把它们晞干。
诗人呵,在这里像一棵树,
它向馋嘴的大地和正在复活的腐草
慷慨奉献上自己的叶子。
一部书是一种新的言语
是同一种词语的燕尔新婚,
是人乘着他的地毯的腾飞。
葛雷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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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
随着涟漪的
浮涌
遗憾在潺湲
随着风的
吹拂
泪水在滴沥
随着血液的
奔流
时光化为齑粉
葛雷译
《无神论者的祈祷》
我的眼我的手就是我的整个王国
我的眼我的嘴我的手掌心都听我的使唤
在那黑夜白天像幽灵在我眼前闪现
我对风讲话却对内心默然
在我的掌心里啜饮了一弘青天的我
只是和我保留住的内在的东西相联
我不再懂得早“无”上伸出抽搐的手指
我睁开的双眼烧焦了自己的眼帘
逃离我的是我唯一的财产
当我对它心满意足时它已消失不见
我的舌头干得姚明把它濡湿了也是枉然
刚说了一句话它就化成了光线
那么让我做一个可怜的修女吧
让饥馑的人们把奶头伸给她吧
我不断地在我希望的事物中死去
但这种因死亡而死的死亡却保留住了我
我的谜呵,虚无呵,把我照亮
在这一点上做人和做上帝是一个样
葛雷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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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凯恩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在绝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影。
许多年代过去了。狂暴的激情
驱散了往日的梦想,
于是我忘记了你温柔的声音,
还有你那天仙似的面影。
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岁月就那样静静地消逝,
没有神往,没有灵感,
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
如今灵魂已开始觉醒:
于是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我的心狂喜地跳跃,
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
有了神往,有了灵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戈宝权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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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
吹落繁星的轻风
沐浴在河中的夏季
泥土之唇
呼出的气息,
请你摸一摸夜的躯体。
唇的土地,
垂死的地狱在口里喘气,
天在唇上降雨,
水在歌唱,诞生了天堂。
黑夜之树烈火熊熊,
木片碎成星星,
是小鸟,又是眼睛。
梦游的河水在流动,
白炽盐水的舌头
向黑暗的海滩进攻。
一切都在呼吸、生活、奔流,
光芒在于颤抖,
眼睛在于空间,
心脏在于跳动,
夜在于无有止境。
一个黑暗的起源,无边无涯
在夏夜诞生。
在你的瞳孔上出现了整个天空。
赵振江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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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
凄凉的医院使人厌烦,还有恶臭的乳香
拖着帷幔平庸的白色
升向空墙上百无聊赖的十字架,
奄奄一息的病人拱起老迈的脊梁,
拖着身子,不是去暖他的腐疽,
而是为看小石子上的太阳,把
苍白的毵毛和癯颊的颧骨贴在
那一缕明媚的阳光炙烤着的窗上。
他张开发烧的嘴,恨不得吞尽天上的蔚蓝,
正像年轻时为了吸取生命的珍宝,
那样贪恋着处女的玉肌!现在他
辛酸的长吻只染污了温暖的金色玻璃。
他沉醉着,忘记了那可怕的圣油,
汤药、挂钟、病床,还有
咳嗽;当黄昏把红色铺上瓦片,
他的眼睛,在沐浴着霞光的地平线
看到金色的征帆,宛若美丽的天鹅
睡在绯红而芳香的河上,
河水摇晃着鹅黄的光泽和憧憧帆影
载着回忆悠悠地逝去!
他厌恶那些冷酷的灵魂,
他们在幸福中狩猎,只饱塞了自己的胃口,
却顽固地寻找这种垃圾献给哺乳婴儿的妇人。
我逃遁,扒遍所有的窗子
在那里我超脱人生,祝福人生,
在永恒的露水洗涤的玻璃中
纯洁的晨光染上“无限”的金色。
我对窗凝眸,自身的回映却成了天使!我羽化了
——让玻璃窗变成艺术,变成神秘吧——
我深愿再生,把美梦织成冠冕,带到
未来的天堂,那里的“美”怒放着花朵!
然而,唉!人世间自有它庸俗的主宰:
它纠缠你,使你作呕,使你无处藏身。
它那愚蠢造成的污秽呕吐,
迫使你捏着鼻子面向太空。
啊!这个谙尽辛酸的我呀。难道就不会
借重受欺凌的怪魔,冲破这层玻璃,
鼓起无羽毛的双翅倏然而去,
冒那在永恒中失足堕地的危险。(葛雷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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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你好,顶着残绿的衰林
缤纷与草坪的黄叶!
你好即将离别的明媚天光!
大自然的凋零是我这内心痛苦的人倍觉亲切。
我满怀梦思踏着孤寂的小路
眷眷的深情惆怅
这残阳苍白的微光
沿着我的脚步刺透林间的幽暝。
是啊,在这寂寥的秋天,那垂死的大自然
的朦胧的目光多么迷人
那是朋友的告别,行将暝目的少女
唇边的最后微笑
我也将像这秋光一样永别与人寰
为我的蹉跎岁月和市区的希望而伤泪
但我还是满怀憾羡地回眸
凝望那不曾享受过的华年。
大地、秋阳、山谷和美丽而温馨的自然,
我在自己的墓畔向你们洒泪;
空气是这样的芬芳,天光是这样的清醇,
在垂死这的眼前太阳是这样的美!
我愿倾尽这满储玉液和胆汁的酒杯
直至只剩下一点残渣,
我从这杯里饱谙了人生的滋味
也许最后这杯底还有一滴蜜汁!
也许未来还给我赏光
是我重享希生失而复得的幸福!
也许,在人群里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灵魂
理解我的灵魂,成为我的知音!
坠落的花朵把芳香付与微风
再见吧生命,再见吧阳光,这是最后的诀别,
我,我正象这花朵一样死去,而我那奄奄一息的灵魂,
却像一阵优美而哀怨的秋声向四方流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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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诗歌啊,我要用你来起誓,
在生命将尽时会嘶哑地说:
你不是风度翩翩的阿谀者,
你是三等车厢里的夏天,
你是郊区,但不是副歌。
你窒闷如雅姆五月的驿站
是舍瓦尔金诺①夜里的多面堡,
连乌云都在这里呻吟过,
被驱逐后在这里纷纷逃跑。
钢轨交织后分道扬镳,——
已是郊区,旧调难唱——
旅客从车站各自蹭回家,
不再唱歌了,慌慌张张。
阵雨的新芽久久地陷在
葡萄的嘟噜里,直到拂晓,
从房顶绉起自己的冠顶诗②
动用了水泡充当韵脚。
那使锌筒般平庸的俗套
就摆在创作的龙头之下
诗歌的水流仍然保存着
练习本挪近了,请流吧!
(顾蕴璞译)
①舍瓦尔金诺:波罗金诺东南三公里的乡村,1812年,俄国军队曾在这里挫败过拿破仑军队的进攻。
②冠顶诗:各行第一个字母构成一个词或一句话。